赵汉山人性的光芒
人性的光芒
赵汉山
因为爱人的病,最近两个月,我多次出入兰大二院,第一次近距离和多个身患重症的病人及家属在一起。整天一块生活,倾心交流,让我这个已过知天命、耳顺之年的人有了很多人生感悟。从身边的病友和医护人员身上,我看到了人间大爱的珍贵与伟大,无论是病员与病员之间、病员与亲属之间,还是病员与医护人员之间,他们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关爱和珍惜,都让我的内心像在久旱之后迎来了一场春雨,荡涤尘埃,玉宇冰清;净化灵魂,精神升华。这些过往的场景,真能冷却你心中那些功利的躁动,让你冷静,让你清醒,让你有一种看破红尘、超凡脱俗的感觉。人啊,整天在为生活和生存奔波的时候,很少有功夫认真思考人生的终极目标和人生的意义何在,只有在大难临头,危急存亡之秋,才是人生最肯思考的日子。它像驿站,让你驻足喘息,梳理纷乱的思绪,寻找明媚的远方,倾听来自天籁的声音。
医院的那一刻,我和爱人便被裹挟在洪流一样的人潮中,摩肩接踵、左冲右突,人似乎是漂泊在滔滔浪涌的大海上,你会感到那么无奈和无助。两千多万人口的省份,人们都把救命医院、兰大一院、兰大二院医院里,医疗资源的严重短缺和就诊就医的庞大人群形成尖锐的矛盾,医院才会体会深刻。从早到晚都是人头涌动、出出进进,加之西关通往二院的东西两条路被城市建设的隔离板堵成非常狭窄的甬道,让你一走进去就会感到无比窒息,这两条甬道像专门用来考验病员和亲属的耐心,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城管在哪里?人文关怀在哪里?经过一个星期楼上楼下,前院后院的拥挤和拼搏,我们终于住进了兰大二院的血液科,成了血液科收治的病员和陪护,当我们走进病房,让沉疴在身的爱人稳稳地坐上了她拥有的那张病床时,我们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带着极度疲惫和一身风尘,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也抢到了一个腿和凳面结合得非常宽松,随时有可能散架的小木头凳子。屁股落凳的那一刻,我真想放声大哭一场,把这几天所有的积怨和挣扎赶出胸腔。可是看着病房的病友们那非常理解,非常关心,非常温暖的问候和帮助时,我的一颗心稍稍有了安慰。大家那无奈的笑不就告诉我:都是经过这样的折腾才坐上这张病床的。我们有忍辱负重、随遇而安的传统,我告诉自己,忍着吧,坚持就是胜利。
医院,两次化疗,两个病房的众多病友及亲属的故事,让我看到了爱的伟大,看到了人性闪亮的光芒,我打心底里感到满足,多亏了这次经历,多亏了这次相遇。
第一次住院,我们的病房是三张病床,爱人在靠窗的那张,紧挨着的病人是来自定西的年轻女教师,她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生的,和我女儿同龄。她已经化疗了四次,医院各种制度和周围环境的熟悉程度,就知道她已是二院的老病员了。年纪轻轻,病魔把她折磨得清瘦而虚弱,说话轻声慢语,底气严重不足。有一天,她和我女儿坐到了一起,因为是同龄,有了共同的话题,他们聊得很投入,但女教师因病魔折磨,非常憔悴,她俩粗看上去,好像有很大的年龄差,这一切,看着让人非常心痛。她的老公听说也是老师,因为教学忙,走不开,只好让在南方上班的弟弟回兰照应。小小的床,姐弟俩困了就挤在一起,他们耳鬓厮磨,互相逗着玩,尽管他们的孩子都十多岁了,但如今仿佛就是他们小时童趣的一个剪影。看到这一切,让我对手足之情有了更深的理解。因为姐姐有病,有时心烦,时不时怪弟弟几句,弟弟总是俏皮地扮个鬼脸,从不埋怨,看得出他心里全是让姐姐开心。办理出院手续那阵,弟弟楼上楼下跑了整整一个早晨,办好回来坐到姐姐的床前时,姐姐用手擦拭着弟弟满脸汗水,心疼得偷偷摸眼泪,弟弟看见了,一个劲儿傻笑,那一幕,让我的心里掠过了丝丝甜意,我想,世间只要真情在,何惧前路多艰险。她出院了,看着姐弟互相搀扶着走出病房,望着他们的背影,我默默祝福他们,祝福姐姐早日康复,祝福姐弟俩永远幸福。
另一张床是两岁的回民小男孩穆萨,孩子患了白血病,这已是第六次化疗了。听他奶奶说,现在孩子的病好多了。这小家伙长得还结实,胖乎乎的,但白血病的特征仍很明显,皮肤煞白煞白的。在一次查房后,我听到了血液科主任和主治医生的对话,他们认为这个孩子的病比较特殊,因为病情好转得很慢很慢,担心将来会出现反复,他们正在研究制定新的治疗方案。听到这,我原以为这孩子病快好了的念头在倏忽间破灭了,我真为这个小家庭担心,我也被血液科医生们殚精竭虑的工作态度所感动。这家人本来是临夏和政县人,孩子的爷爷奶奶年轻时出来创业,定居在兰州市永登县城,经营一个商品零售门市,生意很好。孩子患了白血病,无异于晴天惊雷,让这个小家庭瞬间走到了绝境,他们关闭了商店,只留爷爷一人看门,全家其他成员全都住到兰州给孩子治病,他们如今已无法料理生意,唯愿孩子早日康复。天真无忧的小穆萨还不到知道自己遭难的年龄,他性格开朗,活泼可爱,每当护士来为他挂吊针的时候,他高兴得早早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把自己的袖口使劲儿向上卷,护士逗他玩,他会不时失机的噘起小嘴巴,给护士阿姨一个飞吻。奶奶目不转睛地看着孙子,满眼都是怜惜和心疼,妈妈总是抱着他,在地上转来转去,爸爸看上去聪明精干,但孩子病让他非常忧郁。他不时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谋算着啥时到啥地方去检查,啥时去取药,啥时去取化验单,我注视着他,因他的沉重而沉重,因他的焦虑而担忧。这个孩子的化疗先于我们结束,出院时接他们的车来了,小穆萨要走了,他满大厅跑着找护士阿姨告别,也向我和爱人挥舞着小手,那告别时的情景让我的心一阵酸楚。多乖巧的孩子,为什么过早承受疾病的折磨。爱人出院了,我们回家了,可小穆萨告别的场景总在我眼前闪过,真为这个小生命担心啊!
第二次化疗,印象最深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因为相处仅两天多,也不方便多问,但他们留给我心灵的震撼却是深刻的,和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天,正是妻子化疗用药的时刻,化疗药在这个病员身上的反应比较强烈,病人不但眩晕,而且呕吐得很厉害。当激烈的反应过后,病人极度疲倦,丈夫正抱在怀里,她却睡着了,怕妻子醒来,丈夫一个多小时一动不动,我看见丈夫满眼的泪花,可当妻子醒来时,丈夫立即擦去眼中的泪水,强作欢颜。他安顿好妻子,赶快到地上活动着早已麻木的腿脚和胳膊。丈夫好像还经营着什么生意,时不时有来电问这问那,他就会轻轻走出病房,低声和对方说话,妻子每每问丈夫电话情况,丈夫总是说:啥都好着,你安心看病。能看得出,妻子的病让丈夫心痛,他们相濡以沫的恩爱之情,不正是人性光芒的体现吗?
病房的另一个病人是来自甘南合作的回民老年妇女,我们住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准备出院,陪护的是四十岁左右的她的女儿。女儿办出院手续,整整跑了一个上午,到一点多了,女儿还没有回到病房,老人着急了,她在病房的走道里走来走去。我爱人看她拖着病体,人很累,让她进病房坐坐,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走出去的那扇门,看得出,此时此刻,她已经把自己的病抛在脑后,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楼上楼下奔走的女儿。到下午两点多,女儿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病房,老母亲见女儿回来了,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一句话不说,只见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我知道,她这不是哭自己,她是太心疼女儿了。
每次住院,我都有很多感动,这感动不光是来自病员和病人亲属之间的互相关爱,也来自那些为挽救一个个生命而竭尽全力的医生和护士。医生们几次在我们所在的病房会诊,询问病人病情时那种极度负责,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我对白衣天使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最让人感动的是那些小护士,有时候他们的忙碌和紧张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护士台上的呼叫器不停地响着,护士们总是在奔跑中汗流满面,也多亏了她们年轻,我想他们下班后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也许累得倒头就能睡着。所有这一切,都是她们对生命的敬畏和爱惜,都是人性的光芒的闪烁。这时我想起为爱人住院奔走时的那些辛苦和抱怨,比起她们成年累月为生命而奔走,而流汗,我那点苦算得了什么?人只有在感动之后,才能冷静地换位思考,才能在互相关爱中找到更多同情的理由。
无需讳言,我们在这人间大爱的主旋律中,有时也能看到和听到一些不和谐的杂音,在医院这个医患接触频率极高的地方,病房之中偶尔的争执,医患之间的一时误解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有它存在的客观性和合理性。可有时你会看见个别医护人员居高临下,大声喝斥病员的场景。见到这,我总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和难过,这几年也去过医院,医院,从管理层面到服务质量,和南方比、和东南沿海比,还是存在很大差距的。这差距不光表现在对制度的设计和执行力上,最关键的是人的观念。就像我们省最近发生的省人社厅不愿放权,任性用权事件,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孤立事件的存在,它也许是“观念积习”象沉疴一样长期发酵引发的结果。
医院的这段时间,我的灵魂似乎得到了一次净化和洗涤,衷心祝愿所有的病人走向安康,所有的家庭走向幸福。我非常感谢,感谢兰大二院给了我这么多启迪和思考,给了我很多难忘的记忆。
——年11月写于兰州
赵汉山,环县车道人,退休干部,喜好读书,豁达人生,淡泊名利,喜欢用文字抒发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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