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平凡

也许很远或是昨天

在这里或在对岸

长路辗转离合悲欢

人聚又人散

放过对错才知答案

活着的勇敢

没有神的光环

你我生而平凡

......

--《只要平凡》（电影《我不是药神》主题曲）

没有神的光环，你我生而平凡，片尾曲是非常应景的。但是这歌我根本就听不完全，或者说，并不想在电影院里听完全。

晶晶曾跟我我说，深夜读川端康成，会进入一种放空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也不知自己会想到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听得到落叶掉在地上的声音。

此时的我，瞥过荧幕，黑底白字，他们唱得平凡二字就是落叶。我只想在这平静里低低头，并不想把歌词听得完全。

却被老卢打破了。

老卢说，这电影可以的，好看好看，为日均3亿票房贡献一点GDP啊。医院也还是有点恶心的啊，为什么不能用便宜的药呢？

实话实说，我这时真的不想讲话。但老卢仍是一副百思不得骑姐的状态，又说社会好像就是这样子，又说什么时候印度药合法化才行，总之都太恶心了。

我说，还好。

我们当时病友群，亲属走了，就会退群。节哀顺变,并发布自己手上剩余的药啊、各种压力计、天平等物事，转给有需要的人。大家一般也会付个成本价，一瓶易瑞沙是，特罗凯。当时有个人说自己药要断了，求大家救救他，地址黑龙江鸡西。当时除了要退群的两个人,还有三个人寄了药给他.为方便转账,私底下都一一加过好友.可快递已确认收货,他却迟迟没有转账.大家还在

他在另一个群里面也说同样的话,只不过药寄到黑龙江鹤岗.然后再找其他的群,说是家属走了,将易瑞沙1一瓶转出.

不同的群,药的渠道其实是不同的,不是都像徐峥那样可以直供,这个人就是这样倒手.一个病友在情急下胡乱加了很多群,又一直没去处理，偶然间发现了这事。

其实正版药卖高价是很正常的，这类病友群里的故事，才是比较恶心的。

老卢说，卧槽，这也行，真是处处有商机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那闪闪发亮的带着羡慕的眼神，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培训班给台下学生们讲课时的人模狗样。

我也祝福他赚到更多的钱，早日开一家更大的神油店！

蔡哥刚发了条朋友圈。

『一座深山，一条肥狗，一个大胖子，一个小瘦猴』

配图有他的肥狗，也有他的小瘦猴。晚上十点半，他们在八仙山，晋江。

我第一次去晋江，见的就是蔡哥，年。

那时蔡哥还不能算是大胖子，那时他儿子小蔡倒已经是小瘦猴，那时他们没有养狗，那时小蔡的奶奶还可以自己走下楼。

那时我爸已经完成了4次化疗。再推半年前，医生建议服用靶向药。我们当时对此是一无所知，医生能解释清楚的也只有数字。医生说，英国正版易瑞沙，3万一瓶，一瓶30粒，一天一粒。后来跟我们说，外面也有人可以弄到印度版的，一瓶大概两千左右，不过他不负责，也不敢确保疗效。

我们家其实已没了更多的选择。

我爸好像多了个习惯，他没事就会翻病房床头柜中流水单，我也不知道他是看开的药方，还是最右侧的数字。

有人说，英国公司每年还会生产新的药品，可以网申看看，说不定被选中作为临床试验了，一下就有效了呢。一种新药，专利时间就19年，包括研发和销售等投入，实际卖的黄金时间就几年，所以在抗癌这种领域，卖得贵是很正常的。

其实道理每个人都懂，可是网申这种事，放在这里不是搞笑的么？我觉得药神里面关谷神奇有句台词比较真实，『我等着这药救命』。吃药和救命是两码事，很多人根本没有理解。

我爸是兽医，他曾跟我说，末尾带松字的药是激素，一般少用，实在需要缓一缓了，或者沟通不过来了，会给宠物开一针，宠物不会说话，但是打完这激素，原本没精神的，马上就吃东西了，摇头摆尾精神很足，主人也就放心了，其实这是障眼法，并不能解决根本病症。宠物店的核心就在设备，可是铲屎官们真的会研究设备机理吗？

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在医生说也可以换服印度易瑞沙之后，他和我妈按照医生提供的号码，去别人那拿过药，还是在车站。1一瓶，比起3万来，简直就是清仓大甩卖，给人的士气都不一样的。我爸说别人卖给他的那瓶是拆封了的，里面少了两粒，只有28粒。但我们当时的心态，1也好，2也好，就是试一试，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效呢？少两粒少三粒都好，千万不要是李鬼的山寨李亏就行。我爸说，是黄主任给的号码，药应该是印度来的，没有问题。

他担心的，只是印易和英易有多大的区别，会不会在他身体起反应。有个医生说，如果有效，吃了皮肤会变黑，尤其是肚皮。我在那个时候，才开始认真去找寻相关的信息。那时刚到这边工作，安排我们去企业顶岗，其实也没什么实际的事。上个月还有人跟我说，怎么天天看到你在各种飞，好像一直在路上嘛，今天上海明天又福建的，不务正业，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坏习惯？我现在想，我那时是真的傻，我就待在湖北又能怎么样了呢？

后来别人说，印易也没有了，1没有了。

我才去找QQ群。

以前对这种病友群并不大重视，以为不过是一帮人在打发时间罢了。我也翻过好多论坛，还给印度渠道发过求药的邮件。也托了人去找，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无意中看到蔡哥的动静。

我加了好几个群，有分享各种鸡汤的，也有说有一瓶的易瑞沙的。蔡哥却发自己做的海参，他说是给他母亲温补用。我循着那群的聊天记录，发现他每天都会分享病人和家属的活动，什么时候吃药，身体状况，饮食情况。

我记得我跟他视频时还特意换了件蓝色冲锋衣，我不是要装作落魄的模样，而是我们本来就是真穷，落魄都已不能用在我身上。蔡哥说他在晋江，住工商局那边，是湖北天门人。我跟他视频，主要是探个究竟，正版药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买到的便宜药片是别人搓了团面粉的高仿A货。换句话讲，是因为我们已经没得选择了。

我想看看他家里面病人，已经他发群里面的那些情况。蔡哥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我这样将信将疑的病友亲属了，他还是很耐心给我讲了他们家里病人目前的情况。接着科普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胸部平扫和CT还是要做的，跟踪CEA癌坯抗原的情况。肺癌也分很多种，有肺腺，有小细胞，还有基因突变，靶向药主要原理是抑制血管生成细胞，目前是易瑞沙，吃一年差不多耐药了，到时候要换特罗凯，之后，然后再,先做爬坡试验。如果你爸高血压有镇痛，可以试试田七粉和西洋参1：1调配服用……

我问他多少钱，蔡哥说，.

他做鞋子，有业务员每个月都要去印度，就带一些回来，路费大家摊一摊。一人生病，全家不易，都要理解。

我拿了两瓶。一个月后，我爸电话里说皮肤果然是越来越黑了，前面黄主任介绍的没这个效果，看来还是这个印度的比较真。我告诉他，这只是第一种药，一般两三年吃到耐药，后面还有十多种，都是这样一种种换过去的，三四十年应该是稳住了。我爸那天的好心情，是那段时间很少有的。其实医疗医疗，医只是很少的一方面，重要的还得看病人一家怎么来疗。

勇气是人类的第一大美德，这句话放在癌症患者身上尤其恰当。

我爸查出来时，肺癌晚期，已经骨转。我仍记得我姐所描述的我爸得知自己所患是恶性肿瘤时的暴怒状态，我姐是听我妈和护士们描述的。当然，她们不说，我也完全想象得到。他自己也学医的，他当然不甘。我们不能隐瞒，也不能不加隐瞒。所以我爸知道自己肺癌，但不知道已经骨转。他只是跟我说肱骨和肋部那边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怎么情况，有可能是胃的问题吧，年轻时害过胃病。我说是啊，应该就是胃要注意。

我后来问过医生，骨转到底是什么？他们说，骨转就是最痛的那一种，怎么描述呢？万蚁噬骨吧。

每一天都在对抗，病人在和自己的身心对抗，也在和这个世界对抗。要保持好点的心态，真的是有点难。但人总是很有趣，我爸住院的那栋楼，7楼以上的，据说是脸上就写着晚期，医生都已经放弃治疗，那住得低一点的，就获得了一种天然的优越感，这个在9楼病人串门时体现的尤其明显。我爸住3楼，我也在隔壁病房见过人离开，他女儿在门口烧纸，他老婆在床头哭泣，护士很淡定。医院两部电梯，前门进，后门出。我们都会不自觉联想到自己身边人的一些场景，何况病人呢？他们就躺在病房。

我第一次去晋江，蔡哥母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爸的形式要比我好一些吧？她讲沔阳话，感觉得出是个思路清晰、很有分寸的做事从容的人。只是再多的标签，此时都排在一个大logo之后，这个logo，就是cancr。蔡哥他们给她买了件衣服，她一直追问花了多少钱，他说要十几块，她不信。我们一起去吃了晚饭，还点了剁椒鱼头,回来的路上，她说想眯一会，就在车上睡着了。

她和我爸差不多同一时间查出来这个病症，治疗手段稍有不同，她是先靶向、后化疗，现在也已经化疗了四期，靶向在维持。

我说群里面还是需要有蔡哥啊，我们都一头雾水的，不看病友们分享的那些资料和数据，对这个病真的一无所知。那时候我们已经从大群出来，蔡哥另建了个小群，群名叫『一起努力』,里面基本上都是问他拿过药的人.那段时间对私贩医药管控得挺严,大群里面有一些打酱油的,平时也乱讲话.据说上游的是一个湖南人,她妈妈也是病人,才想的办法从印度批量进药,一瓶进,卖,被人举报了,本职是个公务员,可能要丢了工作.

蔡哥说，之前也是完全不懂,但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只能说是久病成医了.医院都找过,还有个医生问他拿易瑞沙呢,开口,问他卖不卖.

那你卖了吗?

这药本来量就少,都是拿回来救命的,哪里还有卖的?那医生问的就不对,卖白粉是可以,卖药?这种药性质就变了

他又讲了几个趣事,说医院里什么都有.他们在武汉的时候,同一病房混住的是得了不同病的人.有个女人看到隔壁床那人肝腹水鼓起来的肚子,不敢在房间睡觉,晚上把被子搬到走廊,说那人肚子那么大,万一突然死掉了,她很害怕.蔡哥说,其实她是肝癌晚期,她就不怕自己突然死掉了么?

我说我还见过一个肺癌晚期抽烟的,抽的非常放松.不过还挺有素质,都是踱到室外走廊尽头,说自己抽烟抽了这么多年,怕死总归是怕死,怕烟那是不存在的.只不过以前抽黄鹤楼都是抽感恩,现在人住院了,感恩就不合适了,统一换成了问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问到道了么?

最温馨的事,也在病友群.蔡哥说四川的莎莎晚上两点给他打电话,突然就哭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她只是忽然间开始担心起未来.蔡哥说莎莎妈也是肺腺,因为没有看过海,去年夏天莎莎还特意带她来福建,住了好几天.他开车带她们去了海边,蓝天白云,风和丽日,带着妈妈去看海.她们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莎莎妈一直在带节奏讲笑话,根本看不出是一个病人,晚上还点了一份超大的剁椒鱼头,超级辣,莎莎妈胃口比他们都要好……

那一年夏天，上海下了好大的雨，有人在朋友圈发雨后在七宝老街骑冲锋艇的小视频。那天我也发了个朋友圈，截了张和我姐聊天的记录，黄主任说这病就像妖怪，说来就来了。我住在贝尚湾，我记得那天很晚了，并不想打车，就从九亭地铁站走了回去。我穿着那双红色的Airmax，右脚还踩湿透了。有同事给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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