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张楠虚惊一场齐鲁壹点

你有没有好奇过,被医生告知“你可能得了癌”是一种什么样体验?

而我,有过。

当然,即使再好奇,也不想再去亲身体会一番。

这不是编辑故事,也不是杜撰小说,一点都不幽默。

那种看似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烦得要死,累的要死,气的要死……但,生命一旦真的跟死字沾边儿,估计是人都会复杂万千,

当然,我也不例外。

半年前,我竟真的体验了一把濒临绝望的感受。虽然不过前后几天,却也留下了此生刻骨的感受。不如,我来讲给你听,希望我的真实经历能给你带来重识生命的认知。

时间:十二月二号。

地点:医院

十一月份的时候,一次例行体检,肺部呈现有一个五毫米的磨玻璃状结节。拿到报告单时,我倒不怎么紧张,当时拍图发给了我的医生同学,医院做个加强CT复查,于是医院。

肺结节门诊的是一名年轻的主任医师,他看了我的体检报告单,先给我开了张胸透CT,排队缴费、排队去做、排队等结果……

这一个过程让人焦灼而不安

片子要八个小时才能出结果,但,仅需三分钟医生便可在电脑用三维技术提前分析映像。

“边缘清晰、密度高,部位在左肺尖,五毫米左右,呈磨玻璃样改变…”他的描述语照旧是熟练而专业,医生的年纪跟我也大小相仿。

原本,我想通过他的语气判断这个结节的程度,可是,他一边写病例一边说:“去验个血吧,看看血项,再做一个肿瘤标志物的检测…

“依您对影像的判断,我这个结节严重吗”我在不安中打断了他的话

他迅速瞄了我一眼,“你这个不好说,纵然百分之九十考虑是良性,但并不排除那百分之十是不是肺部早期原位癌,查完血以后,我看看再说吧…….”

“早期?原位癌?’这五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的如同晴天惊雷。

随即,脊背阵阵发凉。

他叙述着他的种种判断,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颔首倾听,无论如何,我不能表露出我的“怕死”。

终于,他结束了一番解释,并把验血单递给我,我总算可以开口问了:

“刚才您说早期“原位癌”

“嗯”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一我没出现什么不适症,二是,我身体底子也不薄,一直很喜欢运动,一个结节,就能判定是肺癌了?”

医生眉头皱了一下,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个结果显示不怎么好,因为你的这个结节位置不乐观,又呈现了模糊不清的磨玻璃样,这是很符合早期原位癌的特征,不过你也别担心,即便真的是,它也属于一种惰性癌,生长的速度很慢,早期治疗,应该没多大问题”

后来,我记不清他还说了什么,同诊室的病号是一个女的,她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离开时,不忘对她优雅微笑,可脚步却变得无力而缓慢,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再快……

出来看了一下手机,已过十一时,再过一会医生就要下班了,不行,我得赶紧验血,那一刻,居然有点与死神赛跑的悲壮。

于是,我攥化验单,跌跌撞撞奔向二楼的采血处。

依旧是无比的拥挤和嘈杂,不知谁推开了一扇窗,胸口灌进一阵刺骨的风,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我想,绝大多数的患者,医院,一定都是在忐忑焦灼中做些各种化验与检查吧?哪些是倒霉蛋,哪些是幸运儿,三分天注定,七分凭造化。

“肿瘤标志物”这个很专业的词汇,不过都是不近身、不贴心的别人的故事里,所以尤其显得重大。检测它的流程实际上却很简单,就是针刺破血管,然后采集几管带着温度的血,经培养后到显微镜下去做化验分析。

可是,此刻它却对我意义非凡:就这一步,将决定自己是一名生命进入倒计时的癌症患者,还是被打回芸芸众生的原形。

以往,我会害怕采血之前的那种氛围,还有那种猛然被刺破的疼痛感,而此时的我变得却出奇的平静,没了知觉一样,木然由医生用针头别进我的血管。

“你挺淡定嘞”拔出针头,抽血的小医生赞许地说。

我嘴角上扬,不想说话。

心里却想:难道连医生也不懂这生死之间的隔膜吗?此刻我还在意这些疼痛吗?快去看显微镜吧。

那位医生边把采集的血放进一个玻璃器皿中,边说:“去外面等吧,下午两点出结果,到时去机器取结果。”

终于捱到下午两点,我反复在机器操作数次,才打印出报告单,按照上午医生的嘱咐,我又来到一楼门诊,那个主任医师同样又在电脑点开我的病历,然后又看了验血报告单,又确认了下我并没发烧,忽然波澜不惊地给了我一个结论:“目前并不说明有没有问题,即便肿瘤标志物无异常,也并不能当作终极检验标准…”

这种情况下,我有点想发脾气,他说的怎么那么模棱两可,既然不能当作检验的标准,那么做检查的意义又何在?

此时,我的胸口如同重重挨了一闷锤,脸上也同时凛然一紧,变了色。医生又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你需要定期随访,复查,持续跟踪观察,就算是个肺部原位癌,如果发现的早,及时手术,治愈率还是挺高的……

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心情也暗暗浮躁起来。

那么,重头戏就这么来了。

被判了癌症是什么感觉呢?

一、孤独

被判了时日无多的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突然和周围世界有了隔阂。

深深的,悲哀的隔阂。

在接受或者部分接受这个事实的同时,

仿佛就成了一座远离人烟的孤岛。断了社交,一切,和他们都不太相干。是的,所有人都自动成了“他们”,没有了“我们”或者“你们”。换句话说,转眼成了世界的弃儿。

当然,我不是说,一得了癌症就没人爱了或者会觉得没人爱了。不是,只是明白到此地步,谁也帮不了自己了。即使家人为你赴汤蹈火,倾其所有,也救不了。

真的是,万般皆因命,半点不由人!

因为,决定命运的那个力量高高在上。

被抛到孤岛的人,究竟能存活多久,全看今后自己怎么“挣扎”了。

当我做完那个“肿瘤标志物”化验,被告知要下午出结果,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时间,而这两个钟头却注定成为我终身难忘的重大时刻之一。

儿子也临近放学,午饭已经来不及回家给他准备,心想,以后好多事,还不是靠他自己应对……

我顺着走廊开始一步步走,走廊不长,很快就到了头,然后掉头,再到头再转身…….

“听话哈乖乖,你打完针妈妈就带你去金鼎游乐场坐小木马……。”我在走廊里走第一个来回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细胞学诊断室的隔壁房间里传来的聊天和孩子透着惊恐的哭喊,毫无意义的一个对话片断,却让我活活生出羡慕来。

羡慕到有点发狂,却又漠然得麻木。

这样来日漫长、毫无在意的慵懒状态,怕是自己没机会再体会了。

生活仿佛已是他们的舞台,自己从此沦为了旁观者。

彻底沦为一个倒霉蛋。

二、恐惧

这几乎是贯穿始终的阴影。

作为一个人,求生乃是本能。对个体消亡的恐惧和逃避,根深蒂固。小时候爱读英雄故事,我不知道视死如归是怎样的心情,但是此刻的我,看上去比那些英雄要“怂”很多。

怕死,怕不存在,怕还未完使命,生怕这场生命毫无价值……

从第一次从医生嘴里听到“原位癌”,这个词就像一个冷而硬的钉子被敲进了心底。冷冷的,不动声色,却严酷无情。

同时又想,怕是从此到终了再也无法摆脱它的了。在走廊里沦陷的情绪之潮里,最多的便是对灭亡的惊慌、绝望、无奈。

简而言之,就是恐惧。

“原位癌”自从在第一位医生嘴里听过这个名词后,我的手机搜索条里就一直是它。在每个排队等候的时间里,我低着头,一页又一页看着有关它的各种信息。

最令我过目不忘的,几乎几分钟就倒背如流了那些百度百科里的说明:所谓原位癌,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恶性肿瘤,它还没有处于浸润和转移的状态,发展也比较缓慢,是比较轻微的病症。所以治疗一般比较简单,不需化疗,仅手术切除病灶即可,手术预后也比较好。

虽然,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但那个大大已经涉及到“癌”的字已像食尸鹰一样在我头脑里、在我胸口内盘旋了好几个小时了,此刻,发酵的情绪开始洪水般席卷而来:

5年,25%…….

5年?3年?2年…….

仍然反复踱步,这个动作,并没舒缓我的情绪,反而让我再也管束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悲哀。悲惧交加的感觉,阵阵袭来,海浪般一遍遍撞击、冲刷这颗已有几分昏噩的心,然后扩散远走,蔓延得整个世界都变了色彩。

周围的一切仿佛顷刻间就化为了灰烬,又被吹到很远,于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了一个人,然后,又很快不存在了……..

深深印正着那句话:死亡,也许没那么可怕,但令人恐惧的是再绝望中等待死亡……

三、反省

至此,虽然文字已说了很长的两段。

但,这时候我依然还在走廊上走着,还在那情绪汹涌的几分钟里。在孤独、恐惧、忿忿不平带来的一股强烈绝望中,我的思路又疯狂地跳到了另一个着陆点。

我用一秒钟来自我审判,然后涌出巨大的懊恼:如果真是癌症,那也和自己平常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

尤其这些年来的经历:怀孕、生娃、带孩子,失落,焦躁、绝望、愤懑、……前者是身体上的累,月子里累到精神恍惚,孩子会走路前每天的腰酸背痛,想来是对身体有损的。然而,情绪上的压抑,带来更大的伤害。易怒的个性已经够糟了,这两年来还几乎天天在生气。更糟的是,母亲近两年身体也糟糕透顶,她的体感又常常牵引着我的情绪,一些人到中年的隐忍不发。隐忍下去和爆发出来出来相比,对身体有着更大的伤害力。

就这么一天又一天,数年的自我损耗,最后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硬生生的结果!

想到这的时候,多么后悔,对未来有多恐惧,就对自己的行为有多懊悔。

然而,那么,如果.……

我的思路继续往前涌:

“若,这次是个误诊,如果老天垂怜让我躲过此劫……”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想着,“那么从此之后,我再不会没节制地累自己,再不会轻易就动气!

气大伤肝,忧思损肺,不是没有医学依据。苦和累,是每个凡人如我者,必须要承担的。尤其,为人父母后。真的是万物皆有其使用规则,需要张弛有度、动静结合。我们的身体也是。它是造物借给我们的一架精良机器,使用期限并不严格限制,只不过仅此一架,一经出手不退不换不保修。在刨除了其它人类无法掌控的因素外,如果让它工作更长,做得更多,全靠自己。

急三火四、胡乱操作的人,缩短的总是这架机器的最终使用年限。

等明白这些道理时,却已晚矣!

四、眷恋

这个最好理解。

年少时放暑假回故乡,刚开始几天的新鲜劲一过,就渐渐感到乏味和无聊,不再觉得这个朝思暮想了一学期的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到了开学返城的日子,到离故乡的那一刻,一切又突然变了样:

祖母的唠叨每一句都进了心,认真听着,不再觉得烦了。回头看看那个老屋,老槐,开始怀念坐在葡萄架下聊天、布谷鸟清脆的声音,吃饭的温馨场景……离家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保存着自己多少儿时的记忆,为什么停歇的日子我没再去看看它呢?

这样的时刻,我私下称之为“离别回望”。

这是个奇特的视角,再寻常的事物也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被“患癌”后,也是如此。

白色的走廊,弥漫着呛人的消毒水味,靠门边的那排椅子上,有个啼哭的婴儿在挂水,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奶奶或者姥姥。身材中等,容貌普通,头发已是花白。隔着大半个房间的我,久久地看着那头白发,看着看着眼泪就冒了出来:平时总是自怜老得太快,然而怕是自己已没机会活到这样白发苍苍的衰老样子了吧?

机械的走出急诊楼大门,我在扑面而来的生活场景前停下了脚。

去哪里呢?

人群里不想去,可也不想离得太远。

马路上不想去,可却很想感受一下那熙熙攘攘的烟火人间……

正值凛冬,北风呜咽,没人会在冰冷刺骨的石台阶上多停留的,然而他们会在我面前匆匆而过。

没人留意我的存在。

南门对过王口桥下,有棵巨大的唐槐,我默默穿行而过来到它跟前,依在上面,默念神灵来抵消自己身体的那份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麻雀划过头顶,我无言地停下脚步,此生大概是第一次这么深情不舍地望着它们:好安静的蓝,好夺目的白,它们也是如此让我依恋。

目光从天空挪开,回到周遭。

继续来到门诊大楼,因为还要在机器上打印片子。医院里的人依然是进进出出,呜呜泱泱,谁也不认识谁,各自漠然。

是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句话是鲁迅先生说的,的确如此,医院,这个贯穿生死,神圣权威的地方,有人在这里喜迎新生,有人在这里垂死挣扎,我深知,这里有产房也有太平间。

医院的东大门外,车辆在一种嘈杂中各自赶路,来去匆匆。偶尔有那么一辆,在门口停了下来,接走的大概都是出院的人,然后仓促而离。

生活,平凡而嘈杂。

可是,竟也蕴含了一丝说不清的眷恋。

怎么会有这样感觉?我不知道。可是它的确明确存在。就像某一次吃了粒苦涩的种子后,在舌根处若隐若现出的一种甜意。

然,我想此刻身在其中的人大概是不会赞同我这句话的,包括一天前的自己。

五、牵挂

在所有的牵挂中,最大的不舍除了自己的生命,还有其他生命,那就是两个我孩子,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

那一天,可以说是惊魂的一天。一颗心,在每位医生的预测里,一凉再凉,一冷再冷,一直在走廊里不断的让情绪沦陷。

然而表面依然是镇静的,温热的

还可以思路清晰地询问各种问题,还可以微笑,在每次检查后仍不忘说声谢谢。

忽然想起了我的女儿,那个漂亮文静的正值花季的小姑娘。翻开手机,看平时随手拍的她的照片,只看到第一张,泪水就滚滚而下。

那一刻,我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对命运不公的委屈,胸口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担心与牵挂:

她现在学校怎样?在做什么?物理会不会又考砸了,有没有跟同学闹了别扭,这些年陪她一起过渡青春大不容易,太多的的“相爱相杀”并且,如果不久的以后,谁又能如我般拼命护她周全……

又想起儿子,无端平复了一丝情绪,也许因他是个男孩,性格皮实又憨厚,我知道,他凡事能与爸爸沟通,较女儿来说,我对他还是放心一些,可,再怎么说,没妈的孩子,也亦如这寒冬路边的草啊。

忽然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是,她的身体也不好,我又能说些什么,此时,我像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满腔的愧疚和心疼。犹豫了很久,最终没勇气拨出那个号码。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爱人,那天,他正在铁路现场负责一项大型施工的安全,我哽咽着给他叙说着我检查的“事故”,他听完以后,很平静的说了一句:没事的老婆,你别动,我马上接你,我们明天去济南……

三天后,我们预约上了省立影像研究所最有权威的专家,最后告知结果:只是一个儿时炎症落下的疤痕。

那一刻,才发现“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世间最好的词语,比起世间任何都要美好万倍!

我想,我的身边应该有人遇到这种情况,而这也是我想要“一场虚惊”的历程分享出来的原因,如果不是无病呻吟瞎矫情,很少有同龄人会身临其境的用面对死亡和病魔的心境去思考人生和问题。而上天却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可以重新感悟生命的真谛和对生命的敬畏。

从那以后,我如获新生……

张楠,莘县人,山东散文学会会员。聊城作协会员,八零后,喜欢用文字在城市的浮华和乡野的淳朴中勾勒真性情。狂爱读书,不迎合,不取巧,有灵魂,有书香,唯心至上。诸多散文诗歌散见于各个纸媒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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